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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11月10日 星期二

故事一:三毛的撒哈拉(8)孕育傳奇

在飛機上看著綠州城市阿尤恩遠去,短短兩天的種種奇遇在心中沈澱、回甘,心情仍不能平伏。

想起當初還有考慮過要放棄阿尤恩這一段,幸好最終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來一趟,否則就會錯過這一切奇妙經歷了。

「不記得在哪一年以前,我無意間翻到了一本美國的《國家地理雜誌》,那期書裡,它正好在介紹撒哈拉沙漠。我只看了一遍,我不能解釋的,屬於前世回憶似的鄉愁,就莫名其妙,毫無保留的交給了那一片陌生的大地。」
《撒哈拉的故事-白手成家》

 

一個傳奇,總是開始得那麼平凡。

三毛當初決定要來撒哈拉流浪,是因為偶然在國家地理雜誌看到沙漠,湧起屬於「前世的鄉愁」。後來他的男朋友荷西為了她放棄一切,先到沙漠來找了工作,安排好一切再迎接三毛到來。他們在沙漠結為夫婦,住在沙漠兩年多,經歷了我們想像不到的艱苦日子、文化衝擊和奇人怪事,這些傳奇故事就變成了膾炙人口的《撒哈拉的故事》等書。

我來撒哈拉,是因為看了三毛的書,自小嚮往著神秘的撒哈拉。

三毛死後幾年,曾經有一幫人懷疑三毛所寫故事的真實性,只因她的故事太傳奇了。他們在報刊撰文說甚麼三毛根本沒有到過撒哈拉,所有故事都是單純的文學創作,是三毛杜撰虛構的,甚至連荷西也沒有存在過。

我自小看三毛的書,都沒有半分懷疑過。

我總相信,怎樣的人,就會遇到怎樣的事。怪人遇怪事,是理所當然的。

出發前,的確有一刻想過,會否這麼幸運能遇見書中的人?能親自印證故事的真實?但很快就把這種想法歸類為妄想。

結果,怪人遇怪事,理所當然。

當年三毛走紅,是因為一本《撒哈拉的故事》,然而一再細味,你會發現裡面記錄的不是甚麼驚天動地的故事,而是最真實的生活。

「生命,在這樣荒僻落後而貧苦的地方,一樣欣欣向榮的滋長著,它,並不是掙扎著在生存,對於沙漠的居民而言,他們在此地的生老病死都好似是如此自然的事。我看著那些上升的煙火,覺得他們安詳得近乎優雅起來。」
《撒哈拉的故事-白手成家》 

傳奇,來自最真實、最平凡;傳奇,就是生命。

撒哈拉,一個孕育傳奇的地方。四十年前,孕育了三毛的傳奇;今天我在短短兩天的旅程中,輕沾上一點傳奇。旅程已無憾。


然而這只是旅程的開始,還有更多奇遇等著我去碰上、還有更多傳奇等著我去創造。

再見西撒、再見阿尤恩。


故事一:三毛的撒哈拉(7)遇見三毛

一陣風沙吹過。

眼前一切蒙上一層枯黃。

朦朧裡馬路上的車子隨風瓦解,變成輕沙飄去。

後建的後排房屋、當年沒有的二樓都被風吹散消失。

最後,粉筆字的44號溶化消失。




四十年前。

***************

「荷西將我從背后拎起來,他說:我們的第一個家,我抱你進去,從今以後你是我的太太了。

荷西和三毛成為沙漠法院第一對公證註冊的夫婦,花了幾個月一大堆繁複手續過後,兩人突然收到通知。

我替你們安排好了日子。秘書笑眯眯的說。

什么時候?我趕緊問他。
 
明天下午六點鐘。

草草結好了婚,回到家門前發現荷西的同事們為他們送上了一個結婚蛋糕作賀禮。


 ***************


突然,一大堆婦女和孩子們來三毛門前。

我哥哥說,要借一只燈泡。
我媽媽說,要一只洋蔥。
我爸爸要一瓶汽油。
我們要棉花。

三毛借出各式各樣生活用品,通常有借無還,三毛還是跟她們成為了好朋友。


***************


「啪!」大門打開。

「荷西將我抱起來往外面走,將我靠在門上,再跑去開了車子,把我放進去,我知道自己在外面了,就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痛。」

荷西抱著誤中沙漠詛咒、幾乎死去的三毛,跑去四出求救⋯⋯


***************


這一切,在書中讀了多少遍、在華人世界被傳頌了多少年、令多少人神往的傳奇流浪故事,現在,在我眼前這度靜靜的小門前活現著。

正感動得出神,突然,一輛軍車擋住了視線,景色瞬間還原成彩色的現在。正想抱怨大煞風景的軍車,又看見幾位婦女拿著大大小小的水桶,走到軍車後的大箱旁排隊,一位軍人跟婦女們邊談笑邊在車箱旁攪弄一番,水從軍車流出來裝滿了婦女們的水桶。婦女們微笑著提起水桶離去,邊走邊洒出水來。



故事一:三毛的撒哈拉(6)粉筆字44號

「卡塔羅尼亞大街?我知道呀,是以前西班牙人住的地方。」

早一晚問過阿里,他進一步替我肯定了我的目的地是正確的。

三毛和荷西曾經住的地方,在書中叫「金河大道」。我來之前做了不少資料搜集,其實早在1996年,即三毛去世後數年,《人民日報》記者章云來過這裡綵訪,得到阿尤恩官方大力支持,成功找到三毛的故居,並寫下《在西撒哈拉踏尋三毛的足跡》一書,為我此行提供了許多重要資訊。當年的「金河大道」,現在稱為「卡塔羅尼亞大街」。

「卡塔羅尼亞大街。」

我希望我的發音是正確的,因為的士司機馬上就開車了。

的士離開市中心,走進迂迴曲折的小路,人煙越見稀少,約十分鐘後,進入一條跟別處沒太大分別的街上,司機停下來說這裡就是卡塔羅尼亞大街,問我要去哪裡。

對,要去哪裡?

於是我就在原地下了車。

我來回走了一遍這條非常普通的街,這裡明顯比市中心荒涼、破舊得多,除此以外並沒有甚麼特別。

「我們走進了一條長街,街旁有零落的空心磚的四方房子散落在夕陽下。我特別看到連在一排的房子最后一幢很小的、有長圓形的拱門,直覺告訴我,那一定就是我的。荷西果然向那間小屋走去,他汗流浹背的將大箱子丟在門口,說:『到了,這就是我們的家。』
這個家的正對面,是一大片垃圾場,再前方是一片波浪似的沙谷,再遠就是廣大的天空。」
《撒哈拉的故事-芳鄰》


那是四十年前。

根據章云的記述,三毛故居是黃色外牆、藍色閘門、有粉筆字寫的「44」號,前後已加建了不少房屋,垃圾場拆掉了,墳場則被高牆圍著,但那也是差不多二十年前。幸好在網上找到少數前人尋訪三毛故居的照片,大概知道「卡塔羅尼亞44號」現在的樣子。於是我開始拿著照片沿路尋找44號,有點像查案。

這比想像中困難多了,這裡的門牌不太順序,好幾次走到數目接近了,又總是跳過了44。難道「卡塔羅尼亞」是指這一區而不單指這條街?我開始走進其他橫街小巷去,但走了大半小時也沒甚麼結果。日已高掛,衣服汗濕了一整片,我在一條橫巷的樓房陰影裡休息,再拿出照片和書本尋找線索。

「有甚麼可以幫忙嗎?」

對面房子一位戴著鮮豔頭巾的年青女子以帶重口音的英文問我。當然了,我這異鄉人來到這遊客罕至的地方,拿著照片在團團轉,也太引人注目了。

我給她看手上的照片,告訴她我要找門牌44號的房子。她皺起眉反覆看照片,跟我說︰

「我認不出來,這是很久以前的照片嗎?」

「我不知道,是在網上找的,我想大概幾年前吧。」我回答。

「你要找44號的話,其實就在這裡,我想那是重新裝修了。」她指指我背後的房子。

我心頭一震,就在這裡?果然,藍色郵箱上有黑色箱頭筆字寫著44

  

故事一:三毛的撒哈拉(5)熱情的沙漠

我的旅館在阿尤恩市中心,由機場乘坐的士約十分鐘就到了。所謂市中心,其實也不比沙田熱鬧,就是人和車輛都明顯較機場附近多一點。

我的旅館在一間小食店旁,經過一條黑暗的小樓梯到達上層的接待處,有點像旺角的時鐘酒店。當然這區的住宿選擇也不太多。我的房間有陣濃濃的霉味,有些電線從爆開的牆身露了出來(我當然沒有試試那有沒有電),小小的木製衣櫥門一打開幾乎整個掉下來。住過這麼多青年旅舎的我當然不會介意這種住宿環境啦,在沙漠中心能洗個澡已是十分奢侈了。喔,說起洗澡,這裡的花灑的水是滴出來的,相比起來香港家裡的花灑根本就是消防喉。

在旅館放好行李已是黃昏,但我仍急不及待出去逛逛。

沿大馬路一直走,大馬路旁是店舖林立的商業區,不過也別想是尖沙咀般的繁華,頂多是公共屋邨商店區的規模。走了約十分鐘,看見一座較高的建築物,是回教寺的鐘樓,寺旁有一個市民廣場,夕陽的餘暉化成一塊橙紅色的薄紗舖在廣闊的廣場上,廣場似乎聚集了阿尤恩一半人口了,推著嬰孩的阿拉伯婦女在聊天、年青人在玩滑板、孩子們在跑跳嬉戲,而我,就站在廣場邊緣享受此刻祥和。書本上如何描寫此地的戰火連連,並不影響這裡的每一人在演繹他們的活潑美麗的生命。



故事一:三毛的撒哈拉(4)黃色土地

「西班牙狗滾出我們的土地!──撒哈拉萬歲!──游擊隊萬歲!──不要摩洛哥、不要西班牙、民族自決萬歲!──西班牙強盜!凶手!──我們愛巴西里!西班牙滾出去!───這一道一道白牆,流著血,向我們撲過來,一句一句陰森森的控訴,在烈日下使人冷汗如漿⋯⋯」
《哭泣的駱駝-哭泣的駱駝》


西撒哈拉,多年來糾紛不斷、腥風血雨。在四十年前的三毛年代叫「西屬撒哈拉」,是西班牙的殖民地。正因如此,曾於西班牙留學,精通西班牙語的三毛才能跟西班牙籍丈夫荷西來這裡生活,一住就住了兩年多。後來三毛和荷西被逼離開,正是因為政局動盪,西班牙決定撤出西撒。與此同時摩洛哥與茅利塔尼亞戰爭,要瓜分西撒地區,武裝組織則單方面宣佈西撒獨立,不久茅國退出戰爭,摩洛哥與武裝組織之間的衝突就沒完沒了,持續至今。

今天,我踏上這片歷經漫長戰火的黃色土地,一切都比想像中平靜。

「報上天天有撒哈拉的消息,鎮上偶爾還有間歇的不傷人的爆炸,摩洛哥方面,哈珊國王的叫囂一天狂似一天,西屬撒哈拉眼看是要不保了,而真正生活在它裡面的居民,卻似摸觸不著邊際的茫然。」
《哭泣的駱駝-哭泣的駱駝》

無論戰火燒得多猛,人們唯一的選擇就只有茫然地繼續每天活著,活得過一天就一天。

一踏出機場,就一如所料有的士司機在招手,價錢不過10元(全市劃一價錢,因為阿尤恩市太細小了),比卡薩布蘭卡老實多了。喔,不過,我坐上這部明顯是非法的士,因為那「的士司機」帶我去坐的根本不是的士,是一部普通私家車。但我也沒有太多選擇了。

坐在車上,我看著外頭風景⋯⋯

「從機場到荷西租下已經半個月的房子,有一段距離,一路上,因爲我的箱子和書刊都很重,我們走得很慢,沿途偶爾開過幾輛車,我們伸手要搭車,沒有人停下來。
 走了快四十分鐘,我們轉進一個斜坡,到了一條硬路上,這才看見炊煙和人家。荷西在風裏對我說:『妳看,這就是阿雍城的外圍,我們的家就在下面。』遠離我們走過的路旁,搭著幾十個千瘡百孔的大帳篷,也有鐵皮做的小屋,沙地裏有少數幾只單峰駱駝和成群的山羊。
 我第一次看見暸這些總愛穿深藍色布料的民族,對于我而言,這是走進另外一個世界的幻境裏去了。」
《撒哈拉的故事-白手成家》



故事一︰三毛的撒哈拉(3)沙漠的模擬城市

沙漠的中心,突然出現一群密麻麻的人工建築。

阿尤恩,就像小時候玩「模擬城市」的時候,在一片荒蕪但平坦的土地上一點一按,「」一聲,一座城市就憑空出現在四野無人的沙漠中心。城市被沙造的土牆環繞著,北端那度牆成為了摩洛哥跟西撒哈拉的分界,被稱為「沙漠長城」。城牆一端跑出一條長長的架空電䌫,連接著一座一座小小的金屬塔(在高空俯瞰下小小的)延綿至遠處的沙漠中心(後來我才發現是誰在為這沙漠小城市供電)。城市幾乎都是土黃色的,沒有高樓大廈,只有大堆一式一樣的土製小房屋,在沙漠裡沒有違和感。


故事一︰三毛的撒哈拉(2)敷面膜的巨人

「三毛,你明年有甚麼大計劃?」荷西問三毛。

「沒甚麼特別的,過完復活節後想去非洲。」

「摩洛哥嗎?你不是去過了?」

「去過的是阿爾及利亞,明年想去的是撒哈拉沙漠。」
《撒哈拉的故事-結婚記》



就這樣,「沒甚麼特別的」,三毛就決定了去撒哈拉生活,那可是四十年前。她的丈夫荷西(當時的男朋友)為了愛情,竟比一聲不響在沙漠找了一份工作,比三毛先一步到了非洲,為三毛預備了一個家。

這是三毛傳奇故事的開始。

要前往三毛當年居住的西撒哈拉,即使在今天也是不容易的。要先飛往摩洛哥的首都卡隆布蘭卡,再轉乘內陸機前往西撒哈拉的阿尤恩。連同在多哈轉機的等候時間,由香港飛往卡隆布蘭卡已花掉一整天,馬上再轉機太辛苦了,我選擇在卡隆布蘭卡休息一晚,再繼續那漫長的尋找三毛之旅。

卡隆布蘭卡機場很簡單,候機大堂只有香港的一半大,當然也沒有香港國際商場機場的購物中心。放眼望望,我似乎是整個機場唯一的華人,揹著大背包的我站在數百非洲人群間份外惹人注目,雖說不乏獨自旅行經驗,但首次踏足非洲的我難免緊張起來。

很多人以為非洲人就等於黑人,笑起來只看見眼白和牙齒那種,事實上那是南部「黑非洲」的人種。摩洛哥是阿拉伯世界,部分阿拉伯人皮膚甚至比我們更白,在機場當然也能看見黑人,但也以較近似印度人的棕色皮膚為主。約三分一人穿著阿拉伯傳統服飾,男的是單色連身長袍,女的多以顏色非常鮮艷的輕紗包著頭,露出全臉,晶瑩雙眼大得像少女漫畫。

我擠上殘舊的火車(這裡的機場快綫),濃濃的摩洛哥人體味刺得我幾乎眼睛都張不開。不禁在想,外國人來到香港也會覺得我們有特別的體味嗎?是不是只是我們習慣了?

既然只是中途站,我選擇了最接近火車總站的酒店。甫走出火車站,一大堆的士司機空群而出,我就像滴進螞蟻群的一滴蜜糖,瞬間被重重包圍,他們根本不理會我說「我的酒店就在對面」,我幾乎要脫下背包揮舞,大戰了十分鐘才突圍脫險。



故事一︰三毛的撒哈拉(1)為甚麼流浪?


「不要問我從哪裡來,我的故鄉在遠方,
為甚麼流浪?流浪遠方,流浪。」

即使沒有看過三毛的書,也必定聽過齊豫這首《橄欖樹》。(現在大家應該是聽孫燕姿的版本吧?)




《撒哈拉的故事》是小時候第一本令我深深著迷的書。數十年前,一個台灣女人,單純因為一個「想」字,就跑到撒哈拉沙漠去生活。那勇氣、那瀟灑的氣度、那浪漫的情懷,對比起幻想世界中的超人、蝙蝠俠,三毛更像是我理想中的英雄形象。即使後來我知道她的下半生是多麼的悲劇。

「為甚麼流浪?」

三毛說︰

「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、為了山間清流的小溪、為了寬闊的草原」

多麼簡單,只是為了看看這世界。

生活在香港這狹窄的都市,我們看見的是馬路旁的麻雀、屋邨公園的假溪流、「嚴禁踐踏」的人工草地。當我們的空間狹窄,眼光也變得狹窄,心胸自然難以寬廣。唯有嚮往著書頁中那無盡的幻想宇宙。

「還有、還有
為了夢中的橄欖樹」

還有,為了一個夢。

三毛形容是來自前世的鄉愁。我不相信前世,但我相信那連繫人類與天地之間的奇妙力量、是那股力量引領著我們去踏上那命定的路途,尋找每個人生命中只屬於自己的應許之地。

然而,要不要順應夢的呼喚,永遠是自己的選擇。

成長後的我,多少被三毛影響了,非常喜歡旅行,特別喜歡獨自去(試過一次就不能回頭),也樂於分享我的旅行經歷。

記得在澳洲工作假期的時候,曾在柏斯遇過一位來自香港的旅人,他走過了大半個地球,一直靠打黑工賺旅費,我好奇問他︰

「你打算甚麼時候回家?」

「不會回家,我要一生流浪。」他淡然回答。

好一句「一生流浪」,無論我多愛旅行,這也是我完全無法想像的人生。

在我,流浪是有個目的、有個方向,就像一個最後想要看到的風景,無論到最後能否真正實踐,往正確方向奮鬥過就一生無憾。

對三毛,那是「夢中的橄欖樹」。

「為甚麼流浪?」

這一次,就讓我重新踏上我的女英雄走過的路,尋找屬於我的橄欖樹。